义虎行·汾水有樵客

汾水有樵客，刊木登崇冈。
霜浓崖谷滑，身坠虎穴旁。
虎子未离乳，牙爪无锋铓。
仓皇觅所出，峻壁如堵墙。
久之白额至，万壑风飞飏。
口衔半体物，不辨鹿与獐。
磔裂饲其儿，何用舂糗粮。
回身睨生人，怒目森电光。
少焉咆哮息，若有所思量。
便掷所馀肉，授客使客尝。
有客不敢饱，惴惴临镬汤。
母子竟酣寝，月晓山鸡鸣。
客心私自忖，朝餐我其当。
宁知了不顾，一跃淩大荒。
还期每亭午，命食遂为常。
晨昏得暂饱，饮血为酒浆。
月馀负子行，学步恣腾骧。
樵客守空穴，长恸呼穹苍。
为德何不卒，主人忽我忘。
熊豹倘来居，何肯效慈良。
不尔亦饿死，吾其葬此方。
俄顷载之出，耳畔松杉香。
茂林绝鸟迹，日色曛以黄。
蹩躠向虎拜，叩头启大王。
贱子姓甲乙，家在县南厢。
析薪糊八口，失足践贵疆。
恭承不咥恩，惠养兼扶将。
前身尔当省，或是父与兄。
辞家日已远，父母倚闾望。
我言若可解，送我归故乡。
祝罢虎前导，果至来径旁。
行行将告别，主客两徬徨。
樵言感再活，报德愧微凉。
到家卖斤斧，肥羜充尔肠。
郭外古瓦寺，夹道双白杨。
来月月三五，飨汝亭之阳。
虎也颔者再，相视泪浪浪。
匍匐返蓬室，家人惊且藏。
挥手唤其妇，人也几为伥。
张灯进麦饭，痛定话端详。
邻里半疑信，瘦削类巫尪。
贫家乏刍牧，自典粗布裳。
鸾刀未及奏，猛兽多宵行。
然诺怀一饭，摇尾来通庄。
市人竞攘臂，摐金骑屋梁。
不复施钩楯，罟网已在纲。
须臾遭急缚，献捷跻公堂。
县宰曰杀之，庶以惩不祥。
樵客闻此言，槌鼓膺锒铛。
长跪告明府，大恩安可戕。
对虎话畴昔，阶前如聚商。
大王犹在口，为我受兹创。
乞命于神君，微躯请代僵。
宰也嘉其义，解缚忍尔伤。
爰造所期处，高俎陈饩羊。
舔啖尽晷刻，逝矣何跳梁。
观者隘衢路，童叟纷趋跄。
亭名曰义虎，刻石传郊坊。
楚国谷于菟，书传非荒唐。
作诗表厥异，愧彼中山狼。